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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未了丨三到洈水随笔齐鲁壹点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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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到洈水(随笔)

文/石清华

十月三十日八点多钟站在校门前,裹在和熙的阳光中,身心暖暖的。

不一会儿,同学朱楚富开私家车带着张青、张世平夫妇来接我。上车不久从汪家汊沿洈水河东堤北上。原来沙土路一段、黄土路一段、乱石路一段的六十几公里的简易公路,全都变成了宽三米左右的水泥路。从前步行一整天,而今只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从前的大岩嘴,现在的洈水旅游区。

从亚洲第一大土坝南端登上大坝,西南错落有致的熟悉小山,好像睁大的眼睛,三睹故人来。

一九七六年高中毕业后,开始了“改天换地”的征程。七八九三个月,牛浪湖水中筑坝,十月转场大岩嘴。队长很关心地说:“伢嘞,你在家中没有拖累,到大岩嘴去,有饱饭吃,每个工分还有四角钱补助,体力也不重。不干家务,有空可安心地看些书。”有感于队长的关照,就将行李、铁锹等生活用品、劳动工具都放在独轮车上,与去过洈水的同龄人刘学芝踏上了去大岩嘴的路。

十月末,天气转凉,从三云村到汪家汊,只五公里的样子,到过河时已将破旧的蓝夹衣脱下,一路沿洈水河东堤北上,斜挂南天的那轮红日,也没有再将体温弄高的意思。把推车扁担挂在肩上推着独轮车,两手虽握住两边的车把手,但不需费什么力气,有点像现在背了个小包观景点。偶尔望望堤下零星的茅草屋,听听身边鸟儿婉转的歌唱,时不时有阵阵凉风亲吻,很是惬意。

到小集市断山时,山上山下路上到处都是乱石,推着独轮车行走比在平坦一些的泥土路上吃力多了。早晨的两碗稀饭早化为水汽,跑到九霄云外去了,调皮的胃闹起了革命。无奈之下,只好把四两金贵的白米外加五分钱,换了两个大大的胖馒头。把小偷不会光顾的独轮车放在路边,到水塘的农民洗菜处,啃几口馒头,捧一口塘里的水喝,有种飘逸之感。两个馒头,就阻止了胃的革命行动。看来,对付人们的“革命行动”是比较简单的:解决了他们的衣食住行,就从源头上解决了问题。

最后的一抹斜阳把我们带到了工地的住处:三间土砖红机瓦的平房,在堂屋(相当于农家的客厅)的上一半,用土砖做床沿,垫上厚厚的稻草,竖着并列铺上好多床垫被子,十几人的大床即成。水利大队长,也就是和大家睡在一起的工头,说明了劳动任务:将东边小丘上的黄土,推到大坝坡底留下的大坑小洼,按你推土的车数记工分。草草晚饭,跳上床,软软的,倒下去,比席梦思还快畅:好舒服啊。

凌晨四点,饭已吃完。推着独轮车去劳动工地,“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”。独轮车“革咕、革咕”的大合唱,把天地唱得明亮起来。推车人来来去去,几乎是小跑,生怕输了比赛似的。黑压压的推车形成许多条细线,将西边的大坝与东边的一溜小丘连在一起。站在小丘上西望,那细线极像雨前搬家的蚂蚁队伍。“寄蜉游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”的人生之叹油然而生。在给独轮车上土时要望望小丘上挖土飞下的情况。尽管相距十多米,但砸下的黄土摔碎,大大小小的土块横飞,稍有不慎,就可能被砸伤。虽没有大碍,可还是会不舒服很大一会儿。人来车往如穿梭,你喊我叫笑哈哈。原因很简单:两头记工分。工地记工有补助钱、补助米,也就有饱饭吃啦。家里记全天候的标准工,也就是不论晴天还是阴雨,每天都记十分工,折算成人民币也就是每天劳动十二小时可得两角钱,如果交上一斤六两大米,可买八个大馒头。那多划得来,人生一辈子,也只挣得一个土馒头呀。

八点多钟,炊事员把饭菜送到工地,白花花的米饭、水煮青菜酱萝卜还漂着油花花。我每顿吃一斤米的粳稻米饭,把肚子撑得圆圆的,但推车跑到下一顿十一点多时,肚子又扁了。扁了没关系,让其再圆。下午三点左右,回到住地,肚子又圆。每天肚子圆了扁,扁了圆,圆圆扁扁,扁扁圆圆,周而复始,还真好玩呢。

“哇,土块飞来了,清华快躲。”转身急跑两步,还是背上了鸡蛋大的黄土块。工头撩起我黑色的土布褂:“痛不痛?”“有点痛。”“当然啦,你们看,这里打红了。可能马上肿起来。医院。”

医院是一排红砖红瓦、每间面积不大的平房。贴上跌打损伤的膏药,拿了三七粉,到病房住下来时,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。对工头说:“队长,已经不痛了,我不住院,还是去推土吧。”“不行,工分照记。你个伢嘞憨死打,你晓得什么,现在不治,回家后就成了旧伤,谁还管你呢,先住一个月再说。”虽然没病,但还是被留住院一个月。

在我的五十年劳动生涯中,这一个月是最清闲的。每天就吃饭、走路、睡觉。不过,把自己所能找到的纸片都看了个透。除了“批林批孔”的读物外,几乎没有什么其他东西。

一日,捏了本破旧的千家诗逛到小山旁的铁路边,前后远眺,铁轨消失在两头的小山间。看了会儿,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不知从哪儿看到的“歪理邪说”。说是声音在钢铁中的传播速度比在空气中要快几倍。鬼使神差地就来了“灵感”,向铁轨两头一望:没火车。于是身子扒在铁轨外,右手撑在地面,将右耳贴上钢轨,耳中传来“咔嚓、咔嚓”的声音。我立马站起,一长串黑铁皮车厢从眼前呼啸而过,火车喘息的白气把我轻轻地摇一摇:哇,我还活着。

惊魂稍定,不安分的灵魂,又有了些古怪的想法:假如我此时卧轨不起,警察介入,该定个什么名呢?就叫“双十一卧轨案”吧。专家们会讲出许多故事:你看他的穿着,十足的农民,可又拿着本书,看不到希望,所以卧轨了。从能看书推测,他是读过书的,读书时看上了某位女生,可女生却看不起一个农民,所以卧轨了。口袋里有药,说明他有病,而且病得很重,看不到生的希望,所以卧轨了。身子在铁轨外,说明他不是诚心卧轨。应是要横穿铁路,正两头看时,火车骤至,汽浪将其冲倒在铁轨上。所以他是意外升仙。想着这许许多多的故事,不觉放声大笑,笑声又在山间彼此传递,久久回荡。

我们一行五人,登上一千六百多米长的主坝南端,计划坐船游水库。一看坝下的水面还不如家乡捲桥水库的水面大,游兴尽失。但水库中倒立的秀气小山,轻轻摇曳,力图唤醒我的记忆,又像是在招手,别忘了水波浩荡时的景象,我们是老朋友呢。

那时儿子读大学,暑假勤工俭学不回来,学校有三位老师,约我共四家十一人去洈水风景区游玩。他们三家都认为我与老婆经常带孩子到处玩,这样对孩子的成长有好处。于是邀请我与老婆,带着孩子出去看山游水,见见世面,探寻教育孩子的良方。

我们花三百元租了一条大机帆船,船主承诺绕水库主要水面一周。“突突”的低鸣,扁圆的船头破开水面,船头的尖顶向前冲去,撞碎的水面化作阵阵涟漪呈同心圆荡漾开去。面对此景,我给杰哥、青果、瑶瑶讲起了冯延巳的“风乍起,吹皱一池春水”的故事。碧波下的游鱼似潜艇,与空中的鸟儿比赛飞翔。彭老师问三个孩子:“你们看,为什么鸟儿、鱼儿的头都是纺锤形的?”“天生的。”“你们看,为什么船头、火车头、飞机的头大多是尖的?”“不知道。”“这叫仿生学的运用。它们都是流线形,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阻力,降低能量的消耗。”小岛上的树下,几只雪白的小羊,在阳光下特别耀眼。它们正低头认真地检查草的老嫩,并努力将其转换成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。“你们三个,谁能说出羊的故事名称和带羊字的成语?”“我说,羊肠小道。”“我说,大灰狼和喜羊羊。”“我说,三阳开泰。”“很好,你们已经知道了许多知识,相信你们会知道得更多。”船过桃花岛,《梁祝》凄婉的乐曲、充满希望的《年轻的朋友再相会》等,如袅袅飘来的炊烟,灌入耳朵、钻进心屝。王老师告诉三位孩子什么是管弦乐,什么是打击乐,什么是交响乐等,总之,音乐的旋律之美可以净化人们的心灵。

看完主要景点后,选在紧挨水库高岗上的农家吃晚饭。从前的实木大方桌摆在门前的柚子树下,背靠青山面对绿水,碧空如洗,视线极佳。土鸡火锅鲜鱼汤、青菜扁豆土豆丝等冒着热气,令人垂涎欲滴。大人举杯,偶尔也碰到头顶滚圆的柚子;小孩欢叫,时不时地指指太阳下的飞鸟。“孩子们,你们能用读过的古诗词描绘现在的场景吗?”“暖暖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。”“将船买酒白云边。”“一道残阳铺水中,半江瑟瑟半江红。”我说还有: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。”

我们驱车沿主坝北行,按旅游指示牌前进。刚进北山林场,才迂回一段山路,张青说已头晕脑涨胀直想吐。司机朱楚富问能不能坚持,“不能。”看来看不成地下仙境了,只好退回到四面小山环绕的樟木村村部前的樟木农庄打花牌(流行于公安县一带的地方纸牌)。把桌子放在农庄门前的草坪上,农家的木制靠背椅,桌椅配套,给人以舒适感。张世平在草坪边的池塘钓鱼,我们四人打牌。彼此放开,无需设防,你说我笑,相互调侃。张青的技术差点,守醒的帮他主经,错了再来。有一圈张青坐庄时,我打礼字对价朱楚富对后打千字,我对千字后打二字,主经(公安县方言,有出谋划策之意)的小周(张世平的妻子)对张青说:“你和打的。”“怎么和得好呢?”小周用手指给他看,“哦,我和打。你们打的什么字?”“刚才打的二字。”“不,和礼字。”“你已经错过机会,不能和了。”“和礼字也行。”我则劝他:“张青,以后天天打。要记住‘业精于勤而荒于嬉’啊。”朱楚富守醒时,去陪老板捉屋后放养在小山上的鸡,回头看师傅捞池塘里的鱼。如没来,三人打一庄再说,无拘无束、自由自在。有点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韵味。

斜阳瞅着咱们举杯畅谈,没有顾忌,各显神通。张世平说当航空兵地勤兵十年,耳朵都震聋了。现在钓鱼时可屏息静心、不急不躁,修身养性。张青聊小提琴拉起来,如行云流水,有时课上完了还有点时间,学生就齐声叫起来:“张老师,给我们拉一曲。”教室里鸦雀无声,纪律比上课时好得多。据说一部牛津英汉大辞典,倒背如流。我则打横:“哦,这就是你牌打得差的原因吧。”朱楚富谈他考上中专不读书去顶班。刚到粮管所,月工资三十二元。碰上领导要寻人在围墙上写一平方米一个的大字三十几个,每个字十二元。找了几天没找到人。就说我来写写看。领导有点疑惑地说:“试试吧。”“一天就写完了。”领导竖起大拇指:“你去财务室领四百元钱。”也因此走上了领导岗位。其实他的文章写得更好,二胡也拉得不错。我有点汗颜,则只能说些“脸朝黄土背朝青天”的辛酸故事,只是靠那股子憨劲才侥幸“跳农门”。尽管各说各的,但面对退休后出去挣钱的劝说,却是异口同声:“干了一辈子也没发财,还干什么呢?能吃喝玩乐就足够了。”

别说是平民百姓,就算是烈士暮年,大约也会认为能吃喝玩乐就是福吧。

暮色中,大家侃着可持续发展、国家强大、世界局势等告别洈水:再见吧,洈水。

(年10月30日)

石清华(男),公安县向群中学教师。出身卑微,有幸长成,但岁月蹉跎,一事无成,只好勤奋干事,踏实做人。胸无大志,交游平民,酸甜苦辣,离合悲欢,渗透于心。然盼其觉醒,努力上进。替己谋福利,为国尽忠诚。畅叙平民事,共享人间情。

壹点号真言贞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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